爱的味道

“亲情是一柄撑起在雨夜的小伞，使漂泊异乡的人得到爱的庇护”，这是印刻在《光阴的故事》之亲情卷扉页左上角的一句话。365篇亲情故事，犹如一年的365天，粗茶淡饭、柴米油盐，带着生活的气息和温情扑面而来，似是触发了某个记忆的开关，儿时往事透过纸面缓缓立体鲜活起来。

印象特别深的是小时候老家院子里那一瓮印度青——通体绿色、圆滚滚的青苹果。不知道父亲是啥时候从哪里买的，又是怎样把这么多苹果背回来的，也没印象母亲是怎样一个个把它们擦拭干净，然后小心翼翼放进深瓮里，反正一到冬天，想吃的时候，它们就早已在那了，只等着被家里的小孩子们享用。

冬日乡村的寒气凛冽而清新，这寒气成为水果最好的天然保鲜剂，那个原本存水或存粮的黑陶瓮就成了现成的冰箱，“冰箱门”是盖在上面的一个硕大的铁锅盖子。

小孩子总是特别嘴馋的，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又没什么吃食可以给我们这群成天上蹿下跳的“皮猴子”当零嘴儿，尤其到了冬天，这冰凉脆甜的青苹果就更是稀罕物。那个半人高的大黑瓮，肚子里满载着冰甜青苹果的大黑瓮，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“小钩子”，牢牢钩住了孩子们。

跑到大黑瓮跟前，掀开大铁盖子，拿起一枚青苹果，喀哧一口咬下去，甜甜的冰凉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口腔，浑身顿时一个机灵，这冰甜的汁水顺着口腔一路而下，身心跟着甜醉了，从里到外都是舒坦。

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，小区里、街道边，各种水果商店遍布，里面的水果琳琅满目，南方的、北方的，甚至空运过来的各种国外品种，应有尽有，但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却再没有过。

小时候记住的味道不多，除了父亲每到冬季前屯的那一瓮青苹果，还有就是母亲晒的红薯干。

红薯蒸熟，切成薄片，放在太阳底下晒干，拿到手里举到半空，半透明的红薯干仿佛能透过阳光。用牙齿撕扯下一小块，含在嘴里用唾液包裹，慢慢咀嚼，丝丝甜味混着红薯泥儿的软糯，是那时候最美味的磨牙甜品。有时候，一盖帘红薯干甚至等不及晒干、晒透，就被我们姊妹几个一会儿一片顺手拿来吃掉了。

去年夏天心血来潮，想起儿时的红薯干，一时兴起随手做了起来。女儿十分好奇，在旁边眼巴巴瞅着，帮我一起把红薯干摆到母亲亲手编的竹竿盖帘上。我说这个放到阳台上，晒好了就可以吃了，女儿好奇却有些兴奋地点点头。

偶尔想起来，就去阳台上给红薯干翻个身，保证上下都能干透。几天下来，红薯干逐渐失去水分，缩小，变干，又过了几天，突然发现，红薯干竟少了半盖帘儿。扭过头去，发现女儿正偷笑，还一本正经耍赖：“妈妈，红薯干晒到半干太好吃了，有嚼劲又不费牙，我没忍住嘛！”忽然就理解了母亲当年的心情，看着孩子餍足的可爱模样，喜悦、满足、宠溺，哪里舍得半分责怪，于是走进厨房，又默默蒸了一锅红薯。

就连这红薯，也是母亲种的。母亲干惯了农活，是个闲不住的人，在老家翻整了一块儿菜地，茄子、豆角、冬瓜、大葱、韭菜、花生、毛豆……栽了满满一园子，还养了一些鸡鸭鹅，每天“咕咕、嘎嘎”的，热闹极了。

孩子们平常在城市里生活，哪里分得清小葱、韭菜，身为孩子姥姥的母亲就一一指给他们看，而孩子们却早已跑了，钻进了鸡鸭圈，寻宝似的去找鸡蛋，不一会儿又撵着鸡鸭跑，欢快的笑闹声传出去好远。

临走时，我们姊妹几个的后备箱就被母亲摘的各种蔬菜堆满了，生菜、韭菜、小葱都择干净一捆捆扎好，袋子里整齐码放着顶端开着小黄花的丝瓜、黄瓜，还有一兜兜的沙瓤西红柿，鸡蛋鹅蛋被连盆装好，稳稳地放在后备箱的一角，生怕被压碎了。

倒车时，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一手拿着小镰刀，另一手挥着和孩子们告别，突然想起什么又大声喊：“想吃菜了就打电话，没空回来就让你爸捎过去啊，过段时间都回来，给孩子们炖鸡吃……”

车子越开越远，母亲的身影渐渐模糊，满车的蔬菜香弥漫在车内，久久不散，就像儿时记忆最深处的味道，那是爱的味道，永远忘不了。

(作者单位：冀中公安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