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雨之境

在浩瀚的汉语词汇里，烟雨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语。每每读到这一词语，总让人恍惚、迷醉。

说它是一个词，倒不如说是雾化的景。烟雨生处，心会跟着漂浮起来，看山非山，看水非水，一物一景都模糊了模样，有了虚实之变，犹如水墨画，勾皴擦染，在宣纸上任意用墨，浸染出物象黑白和明暗的色彩，达到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的效果；也如朦胧诗，以漂泊不定的想象，蕴含“不即不离，捉摸不得”的隐约性，凸显朦胧之美，给人“雾中看花”“月迷津渡”的感受，让人参悟不尽那多重诗意。

少雨的北方到了清明时节，一场一场细雨便随风飘来，那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雨丝从天空洒向大地，天宇雾蒙蒙的，一片迷茫。不远处的村落轻拢云烟，古朴的杏花村没了往日的粗犷，静静地掩映在纤柔雨雾里，就像醉卧在青石芍药丛的史湘云，迷蒙着睡眼，空气中氤氲着酒气，让人猜不透是微醺于酒，还是迷醉于烟雨。

进入多雨的夏季，急雷骤雨，水天一色，溟濛的水气充溢天地间，空中浓云密布，地上水雾四起，世间的一切景物都被烟云笼罩，朦朦胧胧，影影绰绰，让人有一种雨中漫步的冲动。撑一把雨伞，沉静而安详地穿行在烟雨中，脚步轻盈，心境安宁，仿佛与这美丽的景色融为一体。感受着水滴的滑落，像是一场美妙的触感交织。

秋季的雨不似春天那么稀少，也不像夏季那么滂沱如注，这时的雨尤为缠绵，烟雨之境细密、缱绻。一下雨常常连绵不断，风轻轻地吹，细碎的雨滴像珍珠般洒落，烟雨轻轻弥散，弥漫的水汽营造出一种神秘而优雅的氛围，烟雨中的老旧建筑透露出一种深远的古意，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，将一切都保留在过去的记忆里。站在烟雨中，仿佛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，呼吸到古朴而沉静的气息，让人沉浸在美丽与静谧之中。秋雨营造的意境，容易让人心生离愁别绪，“念去去，千里烟波，暮霭沉沉楚天阔。”柳永与恋人的惜别之情，拢着千里烟波、沉沉暮霭，心中自有千千结，这种愁肠百结穿过千年时光，依然叩击着人们的心扉。

烟雨是儿童眼里的迷幻，烟雨是成人世界的童话。早晨，旭日欲出之时，在天地相接的地方，有一层云雾，滚来滚去，像峰峦堆叠，似海市蜃楼，转而雾气渐薄，阳光透露出斑斓的光晕，把云雾晕染得光怪陆离，淡蓝色的晨雾从草丛和树枝间升起。杨柳的影子在雾霭中若隐若现，沐浴在雾气中的景物隐约成一个梦幻的仙境。傍晚时分，西边悬浮着白云雾岚，夕晖铺洒在云海之上，远山在云蒸霞蔚中迤逦起伏，云雾浓了，山峦像云海中的一叶扁舟。在烟雨飘散的夜晚，街道上霏微着一层轻柔的雾气，显得更加寂静而安宁，仿佛世界被安抚了一般，街灯的光线透过雨幕洒落，照亮雨滴的轨迹，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一颗微小的宝石，在微光中闪烁着，显得妖娆妩媚。不同时段的烟雨变化着不同的景色，给人美好的憧憬，也净化人的心灵。

提到烟雨，不由得想到江南，这是隐藏在每个人心中美好的所在和向往之处。江南的美妙就在烟雨之中，烟雨江南成了一种美妙的组合，成了一种地域文化的标志和符号。江南水多，江河湖泊常生水汽，整日薄雾如烟，伴随蒙蒙细雨，形成独特的烟雨景观，亭台楼阁、粉墙黛瓦、水村山郭、小桥人家，这一切在漫漶的烟雨浸淫下，如梦如幻。“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。”杜牧笔下呈现的江南烟雨之境带着历史的纵深感和风霜感，让人有一种盛衰轮回、世事沉浮的慨叹。宋代戴复古的诗句：“几簇云烟几段山，画成烟雨渺茫间。”元代盍西村的散曲：“绿杨堤畔蓼花洲，可爱溪山秀。烟水茫茫晚凉后，捕鱼舟，冲开万顷玻璃皱。乱云不收，残霞妆就，一片洞庭秋。”烟雨迷蒙，山水迷蒙，迷蒙成江南的万种风情。烟雨之中，石板路的小巷深处，丁香姑娘撑着一顶纸伞，迈着轻盈的步子袅娜走来。这是一幅多么迷人的画卷。烟雨之中，西湖断桥见证了白娘子和许仙美丽的邂逅，使凄美的爱情故事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。江南烟雨让人动心，让人迷情。

烟雨是大自然赐予人间的一帖美丽的剪影，是人们心中凝结而成的审美情趣和诗情画意。

（作者单位：邯郸市永年区公安局）